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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目前太原基地活下来的婴儿一共十几个。杨宜说,然而每天被变异动物咬死的人都有十个左右。

  你们后面有研制出对抗病毒的办法吗?严朗问。

  我也想,人手不够。杨宜说,全国都没剩几个靠谱的医生。而且所有人都被感染了,研究出来也没啥用。

  都被感染是什么意思?严朗问。

  意思就是,你我身上都有病毒,之所以没死因为我们没有基因缺陷。杨宜说,我们会传染给婴儿,婴儿没死代表他没有基因缺陷,死了就有。

  这样啊。严朗说。

  我不懂祁工的研究领域。杨宜说,改变时间线真的能让所有人回来吗?

  严朗说:祁哥也不知道。

  杨宜耸肩,说:做你能做到的,别给自己太大压力。

  严朗说:如果你是我,你会去救人吗?

  救那个男人吗?杨宜单手支在椅背,扶住额角,好难,不救一个好人就能拯救世界,这是什么狗屁论题,比你妈和你老婆同时掉进河里还扯淡。

  是啊。严朗说,可它就是发生了。

  我的想法是,跟着你的直觉走。杨宜说,你不拯救世界也没人怪你。

  严朗迷茫地看向杨宜:啊?

  去他妈的人类。杨宜说,整件事情跟你没有一点关系,药不是你造的,人不是你捅的,你去救个人,突然变成世界末日的罪魁祸首,这合理吗?

  杨宜说:这是道德绑架。

  第26章 看星星

  祁阔把奶锅里乳白色的奶茶倒进两个玻璃杯,尝了一口,挖一勺白砂糖放进去,搅一搅,再尝一口,奶味醇厚,茶香四溢。祁阔满意地将两个杯子放进冰箱,冷藏一个小时,等严朗来找他时正好能喝到冰奶茶。

  严朗敲敲门板,祁阔的声音响起:进。严朗推门进去,看到祁阔呆呆地站在白板前,他问,你怎么了?

  解出来了祁阔说,声音空洞茫然,我解出来了

  什么?严朗看向白板,他看到一串乱码似的公式,挠挠头。

  时空定位的规律。祁阔说,他感到不真实,狠狠掐了自己一下。

  严朗对高阶物理一窍不通,他问:额,什么意思?

  就是,祁阔深吸一口气,说,我可以把你送回去了,送回2087年6月5日。他看向严朗的眼睛,心脏砰砰跳,表情不含半点喜悦,时间线收束正式成为一项可实施性计划。

  严朗问:你不高兴?

  高兴。祁阔双手捂住脸庞,声音从指缝中漏出,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,悲伤和震撼交织混杂。他的人生像一列疾驰向悬崖的汽车,没有刹车片,油门踩到底,他却在做着跃过深渊的幻梦。

  敏锐的狼犬闻到难过的气息,他不明白祁阔的心路历程,张开双臂搂住研究员的肩膀,慷慨地贡献出坚实可靠的怀抱。温暖的气息环绕着祁阔,严朗轻声说:别担心,我会去找你的。

  祁阔不说话,一个劲儿地把湿润的睫毛往严朗侧脸上蹭,他的手扒在严朗肩头,平日的冷淡矜持全数作废,祁阔像只八爪鱼挂在严朗身上,严丝合缝,快要挤进对方骨血。

  严朗将祁阔此时此刻的异样理解为缺乏安全感,于是他纵容地把研究员抱得更紧,手掌有规律地拍打祁阔的腰背,活像安慰小朋友的手段。明明他自己没有过去的记忆,什么都不知道,却全心全意地交付信任,坚定地说着承诺。

  你要不要看星星?严朗问,现在去地表一定能看到银河吧?

  能看到。祁阔说,他搂着严朗脖子不撒手,我煮了奶茶,在冰箱里。

  那我们先去吃饭,然后去外面看星星?严朗提议。

  我们不去地表就可以看到星星。祁阔说,你尝尝奶茶味道怎么样。

  严朗挪动一步,祁阔丝毫没有松手的自觉,老实的狼犬负重走向冰箱,两三步路的距离,愣是走出一步一个脚印的踏实感。

  我打不开冰箱门。严朗说,你要不要站在我身后?祁阔黏人得紧,严朗并不讨厌,有商有量地等蛇类换个位置捆绑。

  祁阔松开手,站到一旁,眼巴巴地看严朗打开冰箱。两个玻璃杯被放在桌面上,严朗拿起一杯仰头喝一口,抿了抿味道,说:好喝。

  祁阔方才放心,严朗问:你第一次煮奶茶吗?

  祁阔点头,严朗夸赞:不愧是天才。直面狼犬真诚的夸奖,祁阔确信如果自己有条尾巴,能原地摇成螺旋桨飞出地下城。

  去食堂吃饭之前,严朗把奶茶放进宿舍的冰箱,等吃完饭出来慢慢喝。祁阔把奶锅还给食堂的工作人员,顺带打两份牛肉热干面。

  杨宜端着盘子路过小两口的桌子,放在过道另一侧的长桌上,对严朗说:严警官,你的体检报告我传到你的通讯号上了,有空的时候记得看。

  整体怎么样?祁阔问。

  总体健康,查出些旧伤。杨宜说,注意保暖。

  好的,谢谢杨老师。严朗说。

  祁阔夹起面条放进嘴里,眉头轻皱,想起过去两人争吵的画面。

  祁阔一直不同意严朗出外勤,他以为学侦查学的严朗只需要做一些类似内勤的工作。哪知严朗瞒着祁阔接下了追捕走私犯的任务,在追捕过程中差点跟走私犯同归于尽。

  祁阔仍然记得盛夏的海滩,嶙峋的礁石,一个人影趴在一块木板上,气息微弱,不知被太阳烤了多久。祁阔跟着搜查队,不吃不喝不睡,眼睛泛着血丝,按照海岸线一寸寸摸索,他没想过严朗会死,严朗怎么可能死。

  当时找寻严朗的感觉祁阔已经记不太清,无论疲累还是干渴,都比不上见不到严朗的焦躁惶恐,看到沙滩上趴着的人影的瞬间,祁阔的第一反应是迟疑。那是严朗吗?是真实的严朗,还是他的大脑用来安慰他的虚假幻觉?

  首先触碰严朗的是随行的急救人员,祁阔混混沌沌地站在人群外围,看着其他人为严朗清洗脸庞,查探脉搏和心率。

  大片的金黄、铁黑、苍蓝组成找到严朗那天、祁阔的全部记忆。

  也是那一天,祁阔意识到,严朗贯穿了他的前半生。他的童年、中学、大学,他的爱情、信念、喜好,没有一个人知晓关于祁阔的这么庞杂的信息,像从祁阔灵魂中剪掉一块,贴在严朗身上。

  杨宜所指的旧伤,是擦过严朗心脏表皮的激光贯穿伤。

  急救室的一扇门,严朗在里面,祁阔在外面。具体等了多久,祁阔亦不记得,他想的大多是小时候给严朗读百科全书,是书柜橱窗里一排排飞机模型,是飞机场严朗拖着行李箱笑眯眯地喊一声祁哥。

  至于争吵,推出抢救室的严朗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道歉。祁阔被陡然上头的怒火吓到,他握紧床头的铁质装饰,以免情绪失控把严朗的脑袋拧下来。而严朗显然没见过祁阔怒极的架势,惊诧地睁大眼睛,将自己缩进被子里。

  祁哥。严朗开口,打断祁阔的回忆,我吃完了。